维尔纽斯郊外的旧泳馆,凌晨五点的水汽带着刺骨寒意。池水泛着青白的光,映照着一个孤独的身影——安德里斯·卡兹劳斯卡斯。28岁的他,已是立陶宛泳坛的“活化石”。没有顶级赞助,没有专业康复团队,甚至训练时池边只有一只老旧的秒表嘀嗒作响。教练瓦西里耶娃裹着厚厚的羽绒服,哈出的白气瞬间凝结:“安德里斯,你的手在抖。
这不是表演,是生存。200米混合泳,这个被美国、澳洲巨鳄瓜分的领域,立陶宛人上一次染指世界大赛奖牌还要追溯至苏联时代。安德里斯的手指关节布满冻疮裂口,那是常年浸泡在供暖不足的池水中留下的勋章。四年前里约,他止步半决赛;八年前伦敦,预赛即遭淘汰。
没人知道,他右肩的肌腱炎已持续三年。每次蝶泳划臂都像撕裂皮肉,止痛针剂的副作用让胃部翻江倒海。更深的漩涡在内心:父亲因癌症去世前的最后一通电话,是颤抖着问他:“儿子,泳池的水…还冷吗?”安德里斯把脸埋进漂白粉味的水中,咸涩的不知是池水还是泪。
转机发生在东京奥运延期那年。当全球运动员陷入恐慌,安德里斯在自家后院挖出长3米的泥坑,覆上防水布制成临时泳池。零下十五度的严寒里,他破冰入水训练的视频在立陶宛疯传。网友戏称“冰窟战士”,体育局官员却冷嘲:“哗众取宠的冬泳爱好者。”
真正的炼狱在布达佩斯世锦赛。赛前三天,高烧39度让他视线模糊。教练攥着退赛申请书红着眼眶:“你会毁掉身体!”安德里斯将文件撕碎撒进多瑙河:“要么游进决赛,要么沉在这里。”当他在200混预赛踉跄触壁,电子屏显示小组第七时,看台上响起零星掌声——来自五个专程飞来的立陶宛大学生。
回国航班上,安德里斯在呕吐间隙写下巴黎奥运倒计时500天的计划。餐巾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,是用运动生理学知识重新拆解的每段泳姿配速。更残酷的是:他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,在训练基地挂上倒计时牌,每天用红笔划掉一格。物理治疗师发现他半夜在理疗室对着录像逐帧分析转身动作,屏幕幽光里,那双蓝灰色眼睛燃着冰焰。
巴黎拉德芳斯体育馆的决赛夜,聚光灯灼烤着第8泳道。安德里斯黝黑的肩胛骨凸起如鹰隼翅膀,看台立陶宛区仅有三十余人,呐喊声被淹没在美澳助威团的声浪中。解说员例行公事:“最外侧是立陶宛老将,堪称泳池马拉松选手…”
发令枪撕裂空气。前50米蝶泳结束,他排名第六。仰泳阶段又被加拿大新星超越。“又是熟悉的剧本。”观众席有人摇头。转折发生在蛙泳蹬腿的瞬间——安德里斯像加装涡轮般突然加速,电子分屏显示他此段速度全场第一!岸边的瓦西里耶娃指甲掐进掌心,她认出那是泥坑特训时磨炼的窄距蹬腿技术。
真正的搏杀在最后50米自由泳。美国名将约翰逊领先半个身位,安德里斯口腔弥漫着血腥味。转身时他瞥见大屏幕:第七!十四年的记忆碎片在缺氧的大脑中炸开:维尔纽斯结冰的池面、父亲病榻前的承诺、布达佩斯看台上那面小小的国旗…一股蛮力从脚底冲向指尖,他的划水频率陡然飙升。
“他在燃烧生命!”解说员失声惊呼。最后15米,安德里斯与约翰逊齐头并进。水花飞溅中,他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——将最后三次划臂改为近乎自残的短频猛冲!当指尖重重砸向触板,整个场馆陷入死寂。电子屏闪烁:第1道安德里斯·卡兹劳斯卡斯立陶宛1:54.02(奥运纪录)
第八泳道!冠军!立陶宛代表团疯了。教练冲过安保跳进泳池,安德里斯却瘫在浮标线上剧烈喘息。颁奖仪式上,他咬住金牌突然转身,朝着看台某个空位举起奖牌——那是父亲生前常坐的位置。混合采访区,他展示着右肩巴掌大的肌效贴,下面盖着未拆线的伤口:“昨天热身时旧伤撕裂,队医打了封闭…现在该它疼了。
这夜,维尔纽斯全城汽车鸣笛。体育局长在直播中哽咽:“我们曾以为他在追逐幻影…”更震撼的画面出现在归国航班:安德里斯将金牌锁进行李箱,穿着国家队服直奔儿童肿瘤医院。在苍白的小病床前,他单膝跪地摘下金牌挂上患儿脖颈:“看,这就是打败怪物的武器。
巴黎的波光已散,但波罗的海的灯塔亮了。安德里斯在个人官网只更新了一句话,配图是深夜泳池里晃动的月影:“所有独自泅渡的黑暗,终将把你推向璀璨之岸。”下方定位显示——维尔纽斯市立游泳馆。凌晨四点,秒表嘀嗒声再次响起,池水荡漾着金色的余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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